医院的B超室里，凝胶冰凉的感觉让楚晓萱微微发抖。医生移动探头，屏幕上黑白图像模糊不清。
“胎儿发育偏小两周。“医生皱眉，“你的贫血指标又恶化了，血红蛋白只有7.8，这种情况继续妊娠风险很大。“
楚晓萱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，像是一条蜿蜒的伤疤。这是她本周第三次来医院，持续的眩晕和腹痛终于让她不得不面对现实。
“如果...如果终止妊娠，需要什么手续？“她声音很轻，却很清晰。
医生停下动作，认真看向她：“你丈夫同意吗？“
楚晓萱嘴角扯出一个苦笑：“法律规定，终止妊娠是女性的自主选择权。“
医生叹了口气，递给她一张表格：“先做全面检查，你的身体状况需要评估风险。“
走出诊室，楚晓萱的手机震动起来。赵明辉的微信：「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做饭？美琳带投资人回家吃晚饭。」
她直接关了机。走廊墙上“关爱女性健康“的宣传画对她露出讽刺的微笑。三周前发现嫁妆被盗那晚，她就该做这个决定了。
银行账户里还剩最后八万块——这是她藏在公积金账户里的钱，连赵明辉都不知道。她取了一万现金，办理了住院手续。
“手术安排在明天上午。“护士说，“今晚开始禁食禁水。“
单人病房的窗帘半开着，夕阳把床单染成血色。楚晓萱躺在病床上，手里捏着那张嫁妆清单。三十万，那是父母半辈子的积蓄。赵明辉说下个月还，现在已经过去三周，一分钱都没见到。
护士来抽血时，看到她脸上的泪痕，轻声问：“需要联系家人吗？“
“不用。“楚晓萱擦干眼泪，“我自己签同意书。“
手术很顺利。醒来时，腹部空荡荡的疼痛比想象中轻微。楚晓萱盯着输液瓶里的透明液体一滴一滴落下，竟感到一种奇异的解脱。
“术后观察24小时就可以出院了。“医生叮嘱道，“一个月内避免劳累，尤其你贫血这么严重...“
病房门突然被猛地推开。王凤霞尖利的声音刺穿空气：“楚晓萱！你这个杀人犯！“
楚晓萱还没反应过来，婆婆已经冲到床前，扬手就要打她。护士急忙拦住：“家属请冷静！病人刚做完手术！“
“她杀了我孙子！“王凤霞歇斯底里地尖叫，引来走廊上一片张望的目光，“报警！我要报警抓这个毒妇！“
赵明辉站在门口，脸色惨白。他手里攥着楚晓萱的病历，纸张被他捏得皱皱巴巴。
“明辉...“楚晓萱虚弱地唤道。
“为什么？“赵明辉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，“为什么不跟我商量？“
王凤霞挣脱护士，一把抓起床头柜上的水杯砸向楚晓萱：“贱人！我儿子哪里对不起你？你竟敢弄死我们赵家的种！“
水杯擦过楚晓萱的额头，在墙上炸开。冰凉的液体顺着她的脸颊流下，分不清是水还是血。
“请你们立刻离开！“主治医生闻声赶来，严厉地说，“否则我叫保安了！“
赵明辉拽着母亲的胳膊往外拖。王凤霞一路骂骂咧咧，最后被保安请出了医院大楼。
病房终于恢复安静。护士帮楚晓萱清理额头的伤口，小声说：“需要我帮你联系其他家人吗？“
楚晓萱摇摇头，接过护士递来的手机，拨通了林雯的电话。
林雯赶到时，楚晓萱正坐在窗边发呆。夕阳把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色，却掩不住那种病态的苍白。
“晓萱...“林雯轻轻抱住她，“我都知道了。刚才在走廊遇见你婆婆，她逢人就说你...“
“杀人了？“楚晓萱扯了扯嘴角，“随便吧。“
林雯从包里拿出一套干净衣服和洗漱用品：“我带了你需要的。还有...“她压低声音，“律师的联系方式，女性法律援助中心的，专门处理家事案件。“
楚晓萱接过名片，手指微微发抖：“谢谢。“
“你确定要回那个家？“林雯担忧地问，“可以去我那里...“
“我得回去。“楚晓萱的眼神变得坚定，“我的证件、财产证明都在那里。而且...“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腹，“我要亲自告诉他们，这婚姻结束了。“
当晚，赵明辉独自来接她出院。两人一路无言，车里的空气凝固成冰。
家门口，王凤霞和赵美琳像两尊门神般堵在门口。赵美琳一改往日的精致妆容，眼睛红肿，仿佛流产的是她。
“嫂子，“赵美琳声音颤抖，“你知道我哥多期待那个孩子吗？“
楚晓萱径直走进卧室，发现衣柜被翻得乱七八糟。她的行李箱敞开着，里面的物品散落一地。
“找这个？“王凤霞晃了晃手里的结婚证和户口本，“想跑？没门！我要去法院告你谋杀！“
“妈！“赵明辉喝止道，“别说了！“
楚晓萱平静地拿出手机：“110已经拨好，要我现在打吗？非法拘禁他人证件是什么罪名？“
王凤霞愣住了，没料到一向温顺的儿媳会反击。赵美琳赶紧打圆场：“嫂子，妈是太伤心了...我们都那么期待那个孩子...“
“是吗？“楚晓萱冷笑，“你们期待的只是个能传宗接代的男孩吧？如果是女孩呢？像我一样被你们嫌弃？“
“你胡说什么！“王凤霞又激动起来，“我们对妞妞哪点不好？“
楚晓萱不想纠缠。她转向赵明辉：“我们离婚吧。“
房间里瞬间安静得可怕。赵明辉像是被雷劈中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。
“休想！“王凤霞第一个反应过来，“你要赔偿我孙子的命！“
“根据《民法典》，女性有权自主决定终止妊娠。“楚晓萱一字一句地说，“至于离婚，分居满两年自动判离。你们考虑清楚。“
赵美琳突然冲过来抓住她的手腕：“嫂子，你别冲动！哥那么爱你，你忍心...“
楚晓萱甩开她的手：“爱？偷我的嫁妆给你创业叫爱？纵容你妈虐待我叫爱？“她看向赵明辉，“你连保护妻子都做不到，谈什么爱？“
赵明辉脸色铁青：“晓萱，我们单独谈谈。“
“没什么好谈的。“楚晓萱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袋，“这是嫁妆清单、借条、还有你妈和你妹妹偷用我物品的证据。律师会联系你们。“
王凤霞一把抢过文件袋撕得粉碎：“法庭见就法庭见！我儿子这么优秀，离了婚分分钟找个更好的！你算什么玩意？不下蛋的母鸡！“
楚晓萱不理会婆婆的谩骂，拿出行李箱开始收拾必需品。赵明辉站在一旁，像个局外人。
“你去哪？“他终于开口，声音嘶哑。
“酒店。“楚晓萱头也不抬，“明天律师会发协议给你。“
收拾到一半，她突然想起什么，从衣柜深处摸出那部旧手机。王凤霞的眼睛立刻亮了：“好啊！还藏了手机！是不是早就有野男人了？“
楚晓萱懒得解释。她拨通了一个电话：“林医生，能麻烦你来接我一下吗？“
一小时后，林雯的车停在楼下。楚晓萱拎着行李箱走向门口，赵明辉突然拦住她：“晓萱，再给我一次机会...“
楚晓萱看着这个曾经深爱过的男人，此刻只觉得陌生：“赵明辉，你知道我为什么决定终止妊娠吗？“
赵明辉茫然地摇头。
“因为我不想我的孩子有你这样的父亲。“她轻声说，“更不想TA有这样一个奶奶和姑姑。“
走出赵家大门时，夜风拂过楚晓萱的脸颊。她深吸一口气，空气中隐约有桂花香。林雯接过她的行李箱：“去哪？“
“律师事务所附近找个酒店。“楚晓萱说，“明天一早去签委托书。“
车子驶入夜色，后视镜里，赵家的灯光越来越远，终于消失在拐角处。楚晓萱摸着小腹，那里还隐隐作痛，但心却前所未有地轻松。
手机震动，是赵明辉的短信：「晓萱，我错了，给我时间改变...」
楚晓萱按下关机键，摇下车窗，让夜风吹散最后一丝犹豫。从今天起，她只为自己而活。